我踩著貓的腳印子,在一堵用咾咕石堆成的矮牆上,走得不快不慢,走得搖搖晃晃。我光著的腳丫子,並沒有因踩在咾咕石那佈滿如貝殼化石般扎人的紋路——整塊咾咕石就像一顆剖開了的蜂窩——而欲快速抽離之刺痛感。也許是走在前頭的虎斑貓,將咾咕石的紋路都踩平了,那種無刺激、且因石頭散熱較慢於是在遲暮下留有餘溫的舒愜撫觸,使我心底溶進一股安逸感。

  快要走到牆的盡頭之前,我低頭俯瞰地勢較低的不遠處,有兩隻約莫熊那麼大的蟾蜍,正緩慢幾如靜止般地,小步小步地往前跳。在我視線畫面的框架裡,看不見牠們前方,看不到牠們將跳往何處,但我想牠們應會跳往一座小小的,長滿馬鞍藤的海灘吧。畢竟在那裡,無論往哪個方向一路直線前行,皆能很快地走到海邊。

  虎斑貓在牆的盡頭停了下來,並試圖躍上另一面與咾咕石牆連接成T字形的、略高一些的石磚砌成的牆。但他才躍上去又很快地滑落下來。我抬頭一看,原來牆的上緣皆佈滿了玻璃瓶的碎片。虎斑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下頭像是要找個掉落的什麼,在原地緩緩踱了幾步。

  那隻虎斑貓,在這一整個過程當中,皆以一種憊懶緩慢的姿態,爬行、跳躍、蹲伏,或者打呵欠、闔眼、低頭、舔潤腳掌和肚腹。這使他更顯蒼老,多麼像是一個對於世間百態皆已施了興致,對任何好壞物事皆逆來順受,只求得個三餐溫飽的垂垂老人哪。

  我直起身子往石磚牆的另一邊眺望,看見部隊保排的保二組組長,穿著白色吊嘎和卡其色五分褲,腳踩藍白夾腳拖,坐在一張小矮凳上,瞪著他銅鈴大的燈籠眼,遠遠地,怒視著我身旁這隻企圖翻牆摸進他的地盤的老人虎斑貓。

  「哼!這樣看你還怎麼偷跑進來偷魚吃!」他如是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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