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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多父午

  有一次小考,我發現她忍不住拿了抽屜裡的課本翻看。事後我四處宣揚她的作弊行為,孤立她,要大家別和她做朋友。國中三年級她一直坐在邊邊的角落,駝著背,帶著美麗的哀傷(她的白皙面容、修長身材確實是美麗的),不做任何抗辯與申訴。如一株自然萎謝的花朵,我的惡意,帶來無止盡的嚴冬。

--〈惡意〉房慧真


  我經常深陷胡思亂想,特別是熟睡前,倒臥床舖的獨處。
  睡眠品質不好,也因此有經常性的失眠。
  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有時,一些人事物,常會奇異地,為他們畫上關係圖。
  小時候對善惡的情緒沒有特別明顯的分辨,不知道什麼是善惡,也對善惡只有極端性的認知。
  三年級時,班上有一位女同學,平時上學穿的制服,總是髒髒皺皺的,或許是家境較為困難,每週三及週六學校的便服日 她的服裝永遠都是那一套白T恤和粉紅色短褲,也許因為常穿,白T恤早已不是單純的白,而參雜著灰或黃的小污漬。
  服裝不潔,身材矮小,成績又總是倒數的她,加上個性閉塞,不善交際,因此成了班上同學紛紛躲避的對象。
  當時在班上身高算高的我,座位的編排,與她,總是處於空間上的極端,她永遠在前排,我永遠在後排。
  雖然在同個班級,生活圈卻幾乎沒有重疊的機會,對她的感受,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在班上受排擠的女孩。
  從沒想過要去認識,對於她。
  然而在某次例行的換座位,情況卻有了命運似的改變。
  不曉得怎麼回事,一向坐在最前排的她竟被調到後頭,而恰恰好地就排在我前座。
  每回想起,我總無法理解這次安排的邏輯。
  常坐最後一排的女孩就那幾個,對於隔座彼此好像也早有一種無可奈何的習慣。
  寒暄客套,安置好書籍後,我們便向前座那位陌生的新鄰居打招呼。
  她嚇了一跳,畏畏縮縮的回過頭。
  「你們不怕我嗎?」她這麼問著。
  我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但現在想來卻極度的哀傷。
  「有什麼好怕?」我們這麼回答。
  她那時露出的笑容讓我深信,這一刻,毫無疑問地,是她這些年來最為快樂的瞬間。

  下一次段考之後,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邏輯。
  不曉得過了一段多長的時間,某一休息時間,男孩們在玩著追逐奔跑的遊戲,突然地,她,那個受到排擠的女孩,向男孩們走來,並且筆直地朝我走近。
  情況並沒有不同。
  男孩們嘩地一聲,邊擰著鼻子,邊喊臭,玩笑地尖叫著作鳥獸散去。
  突如其來,我反而慌了。
  深怕「不同」所帶來的恐懼憂影,還未來得及思考,我便已轉身狂奔。
  看到這樣的情況,她也慌了,反而應該習慣的她,急急地追著我喊著…
  「你不是不怕我嗎?」

  「你不是不怕我嗎?」


  我拒絕了。
  我拒絕了她的求援,那可能來自她人生中僅有的勇氣…
  卻被我擰碎。

  後來的一年多,似乎被這不經意的惡意反轉了人生。
  小學的生活在那一年形同嚴冬,胖仔在小朋友間本來就容易成為被取笑的對象。小胖仔在那時體會到,反抗,只會讓環境更加的惡劣;憤怒不是力量,卻是墮落。
  而男孩子落淚,只會讓笑聲充滿鄙視。
  母親正轉換跑道,無暇照顧孩子。
  一個九歲,還不滿十歲,正經驗著人生第一個極限之年的小胖仔,孤立無援,只能拳縮著身子,閉起眼睛,摀住耳朵,無聲地,承受著周遭的黑暗。

  那一年,小胖仔知道了,在這個社會上有另一種,沉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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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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