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友上流典邀我去看戲,
是他們戲劇系的畢業公演。
上流典之所以上流實有一番故事,
因非本為重點故於此按下不表,
往後若有觀眾要求再另闢新文多做說明。

雖說上流典與我僅短短一年同窗同寢,
但終究是我在這做草山上第一個認識的人,
用灑狗血的說法就是有著革命性的情感。
如此壯烈之交情的朋友,
他的演出我卻從未去看過,
於是把握這最後一次的機會,
另外拉了一個上流典的超級大飯灶神張ㄒㄩㄢ,
及一個斗膽竟敢自稱妙妙的大有前途的學妹妙妙(頂上臨時有事不能前來的小銘的票),
還有一張只剩三十三塊額度的學生證悠遊卡,
就往那個我從來沒去過的皇冠小劇場出發。

***觀賞心得在後面這裡用來喇賽***

看過之後其實還挺感慨的,
我認為《甕中舞會》是一相當優秀的作品,
容我不誇張的說,
這部劇本擁有把我們整個文藝系全部撂倒的實力。
尤其現在的我正和三個毫無深度可言整天只堆在宿舍打遊戲該該叫生活習慣還糟糕到不行的廢物同寢,
很遺憾的其中兩個還是文學院的學生,
深感周遭的人大多數還是沉迷於世俗的感官刺激。

倒也不是要自以為高尚而歧視他們,
只不過身為文藝系文藝人,
以這塊招牌自豪的人,
用心耕耘這塊領域的人卻少之又少,
難道能不感到慚愧麼?
醒醒吧文藝人們。

好啦該進入正題了,
應上流典要求提出一點拙見。
內容除了自己的見解之外,
還有當天與同行兩人討論的結果。



***以下正文***


  《甕中舞會》(以下簡稱《甕》劇)以後現代主義帶有一點超現實的手法講述一則社會問題事件,內容針對人的心理層面進行多方面的討論。事件本身是一如今早已司空見慣的家庭問題,於是《甕》劇的呈現及討論方式就成為第一個成功的地方。降低了故事性和打散直線式發展等,從時間上來看《甕》劇是一個發生僅僅不到一天的事件,內容透過意識流的手法以各個角色的內心獨白和片段故事的描述為重,如同剝洋蔥一般逐漸窺見主角均凡內心紛亂龐雜的思緒及矛盾,成功引起觀眾對這麼一個屢見不鮮的社會事件的關注。

  「劇中劇」偶戲團的安排是我相當喜愛的手法。以偶劇團講述一則古典的故事(個人覺得有點像話本),與現代的故事做相結合,就像是以現代都會為背景去講述一則古典小說,我個人特別喜歡。

  其中「甕」有著相當之美麗的意象,如果說甕暗喻著子宮,這個子宮同時具備有「母體」、「孕育」、「保護」、「家」等等的意象,與「甕」劇的劇情相呼應,則又有著「束縛」的意象。劇中劇裡面的甕女孩在小時後遭父母遺棄,被劇團老闆砍下了四肢塞到甕裡養大,「她的身體跟甕緊緊相連,打破甕的話女孩也會跟著死去。」、「女孩除了不能行動之外,日子稱的上無憂無慮。」這些動作說明了子宮對女孩的照顧以及限制,如同《甕》劇裡的均凡雖然家庭能給她物質上無匱乏之虞的照顧,但卻也限制了她的自由--包括思想、行為、性別認同。而甕女孩「愛上了總是在甕裡撒尿的英俊男孩」,即使在天神答應給她一俱能與心上人匹配的身體,卻仍「無法割捨尿液浸潤的溫暖感覺」。在這裡劇團團長之子喜愛在甕女孩身上拉尿的行為,或許能解讀為做愛。又,依照佛洛伊德的「陽具欽羨」(penis wnvy)理論,陽具是權力的象徵,受母體保護而沒有自主權的甕女孩渴望能得到權力,於是「咬下團長兒子的老二」。然她並未因此而獲得自由,闖下大禍的甕女孩遭到天神的懲罰,她得到了團長兒子的身體,卻沒有那個被她咬掉的老二,這又有如均凡即使可依自我意識任意行動,但她在做每一件事的時候內心都會被受家庭所帶給她在觀念認同問題上的壓迫而備感煎熬。

  《甕》劇走到最後觀眾才會驚覺原來那個不斷出現的神秘陌生男子才是真正的均凡,而女的均凡則是男子創造出來一理想型像,小妹則又是這個理想型像所創造出來另一完美型像。劇中有不少地方針對男女主角為同一人做出暗喻,其實從一開始就在鋪陳:穿著女裝的男子和均凡讀著同樣台詞時,均凡拿起DV拍攝自己,到了最後播放出來的影片裡面獨白的卻是男子;男子在對均凡說他們兩人相遇的經過時,所敘述的兩人的動作如出一轍,就像是照鏡子一般;男子穿著女裝本身就是均凡內心所渴望的一種投影,在他來到旅社,老闆娘要他填寫性別時,均凡猶豫不決的動作正是他一直以來面臨最大的認同問題--性別。因此,在稍前面一點的男子與母親的激情戲,乃至於整齣戲當中均凡對父親的怨恨,則是一種伊底帕斯情節的呈現。父親強暴小妹的事件,則能窺見真正的均凡(男子)小時遭父親強暴所留下的陰影。

  舞台背景的大型白色櫃子如金字塔般有多個空著的格子,隨著劇情發展演員們將紅色的物品不依照順序陸續放置到格子裡,最後填滿每一個格子,感覺像是拼圖遊戲,正好呼應了整齣戲的拼貼手法,不以線性的敘事方式,而是將劇情打散、塊狀地這裡講一段那裡講一段,觀眾需要透過劇中透露出來的線索,將整齣戲重新排列組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甕》劇末均凡的葬禮上,真正的均凡和創造出來的均凡相擁象徵著肉體與靈魂的結合,雖然故事中均凡死了,但他不必再受到舊有觀念的束縛,可以說是獲得了解脫,在這裡導演對於自殺與死亡的態度顯然並不如一般人那樣全盤地反對,相反的是以一種較為樂觀的態度去面對。《甕》劇最終不斷灑落的米粒,米本身的意義以及所具有的意象,和《甕》劇末所闡述的「重生」(死亡後生命的延續)、「和解」(肉體與靈魂的結合)之間的關連,留給了觀眾們無限想像的空間。在這裡不得不稱讚:除了灑米的安排,加上舞台燈光、演員們純白素色的服裝--一種潔淨感--和男女主角充滿詩意的台詞,讓現場氣氛充塞著感動並將整齣戲帶到最高潮。

  劇中採用了大量詩化的台詞是《甕》劇的一大特色,這同時也反映了編導者的偏好及特色。只不過若考量到觀眾們必須及時吸收劇情和台詞內容,太過文藝腔的語句容易使觀眾難以吸收,進而造成在對整齣戲理解上的障礙,於是影響了觀眾對於《甕》劇的接受度。當然這並非好壞二元論可評斷的,詩化的台詞可說是一種嘗試,以台灣現在的環境來看,若不是有著學生光環的庇護,恐怕很難有人願意去做這般大膽的嘗試。但話說回來,若能在文藝腔之下同時又兼顧了「通俗」的成分,是不是能收到更好的效果呢?就如同當今台灣新生代的小說家們沉溺於寫作技巧的玩弄,但太過高深專業的手法造成他們的作品僅能讓少部分受過專業訓練的知識分子欣賞。作品一旦離開了多數的欣賞者,那麼其存在的意義勢必會受到相當程度的影響。


***正文結束***


最後放上《甕》劇中均凡留下來的遺言其中的段落:

  我是一個有病的人,我是一個邪惡的人,我是一個醜陋的人,我相信我的肝臟有病,但是,關於我的病,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在我體內騷擾的究竟是什麼。我因這種種困頓而自虐自殘,我隱隱感覺,我已經準備好要炫耀我的病,……我向別人顯示它們,以此自娛。我也透過一再觀看它們,獲得安慰……事實上。我不僅不能變成痛苦的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變成任何一種東西……不懂得如何邪惡,不懂如何仁慈,不懂如何成為壞人,也不懂如何做好人;不懂如何成為英雄,又不懂如何當禽獸。



莫名地喜愛這一段獨白,
可能多少受到上流典充滿感情的誦讀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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