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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那晚,不甘寂寞的Ch.J冒死逃出營區,搭了大約兩個小時的火車,從新竹跑到台中來找我。因為這個計畫是早有預謀的,所以我在前一晚人還在台北時,就在晚餐桌上跟爬蟲類說到這個跨年計畫。爬蟲類於是託我問他,軍中過得如何?

  學妹託付,做學長的當然要使命必答。然而在燈光昏暗的咖啡廳、幾杯紅酒前,Ch.J一貫沒有起伏的聲調,輕輕地說:「就告訴她,我過得很苦。」

  很多時候我會覺得,我真的得服老了。那晚其實Ch.J說了許多,但我記得的卻非常有限。即便如此,還是有幾件事情讓我在深夜的此時,娓娓道來。

  據說Ch.J所屬單位,是除了例如海陸、空特、海龍之類的特種部隊之外,一般陸軍裡最操的。下部隊那段日子,他們在新竹山區紮營,期間會碰上各種演習狀況。而咱們精實的國軍有句名言:演習視同作戰。特別是部隊裡的長官們是新來的,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務求每個動作都要做到精細、確實。因此在極寒、極惡劣的環境之下,也要拿出革命軍人的精神,徹底完成長官指示。

  就例如挖散坑這事來說,在寒冷的十二月裡,雖然挖個坑不受氣溫太多影響,但該死的是碰上了下雨天。我想在陽明山上生活過的各位學長姊、同儕們、學弟妹,一定能深刻體會,又濕又冷的環境是何等的難熬,更何況我們英勇的革命軍人Ch.J是半截身子泡在散兵坑裡。但如果你以為,狀況解除後離開散兵坑,一切肉體上的折磨也可到此為止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時已來到夜闌人靜之刻,作息健康的革命軍人們也該睡了。然而睡袋才拿出來,嗚呼!全溼了。想像一下你裹著一綑溼冷冷的睡袋......不,是冷冰冰的冰塊,一個晚上,一個晚上就好,這肯定比古代人懸梁刺骨來得有效許多。

  正所謂吃飯皇帝大,革命軍人們也是要吃飯的。然而,還是那句老話,演習視同作戰。作戰時刻,伙食自然不能要求太多。軍中伙食又可分為兩種,在作戰時吃的是統一發放的乾糧(就是那種和石頭差不多硬的餅乾)。但咱們革命軍人作戰時不時得挖個散坑跳進去進入警戒狀態,全身上下從頭到尾又是泥又是土。餅乾才拿出來,想不沾到泥土都很困難。什麼?在衣服上揩一揩?別鬧了,一身泥土你還想加料麼?什麼?用吹的吹掉?犯傻啦?正在下雨哪!

  另一種情況是在紮營處炊食。但可別以為有鍋有鏟就能有好飯吃,這世界上並不是人人都是特級廚師小當家。一鍋飯煮好了其實根本沒熟,飯粒又生又硬,「比子彈還硬。」Ch.J如此感嘆,也許真端來一盤子彈還真能吃下去也說不定。既然飯都煮不好了,菜那就更不用說了,吃起來像在啃草。經過幾次的試煉,包括Ch.J在內等革命軍人各個練得一副銅腸鐵胃,古有蚩尤吃沙泥飲銅汁,今有革命軍人Ch.J吃子彈飲磺粉。

  但俗話又說,人有失神馬有亂蹄,吃飯哪有不掉飯米粒,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那麼更不用說吃子彈哪有不吃壞肚子的。革命軍人Ch.J有回就那麼不巧地吃壞了肚子鬧疼,忍不住只好向長官報告:「報告班長,我肚子痛,請允許我去拉個肚子。」難免挨個小罵然後還是鑽進草叢裡就地解放了。不巧,才拉完沒多久,又犯疼了。別無他法,總不能拉在褲子上,只得再去跟長官報告。

  後面Ch.J是怎麼說的我其實記不得了,但這個時候,我正在寫這篇文章的此刻,我才惶恐地想到:我怎麼沒問他,拿什麼擦屁股呢?下雨天衛生紙也都爛了吧,難道真採用古法隨地撿幾塊石頭來揩揩?總不會是等等跳進那個積了半截身子高的雨水的散兵坑裡洗一洗吧?那不然是?......

  雖然如此嚴酷考驗早已去掉半條命,但是最賣命的還是面臨發布毒氣攻擊的狀況。雖然不是真正放出毒氣來,但前面已經講過很多次了:演習視同作戰!此時此刻革命軍人們抄出防毒面罩,即便面罩又悶又臭,沒被毒氣毒死先被面罩醺死,還是得戴!直到狀況解除才准拿下。但在又溼又冷的山林裡,防毒面罩的鏡面早已霧氣蒸騰,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即便如此,長官下令,跑步還是得跑,臥倒還是要倒。在這種能見度恐怕不超過一公尺的情況之下,恐怕連Ch.J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跑完那些關卡的。

  但這整齣演給愛看戲的長官們看的戲,戲中最壓軸的搏命演出莫過於下面這一段了。

  發布毒氣攻擊時刻,軍卡車快沒油了,連長於是押車到最近的(大概在山腳下吧我想)加油站去加油。我們的第一男主角Ch.J就我所知只有機車駕照,因此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地坐在後面卡車廂裡。而咱們英勇的連長坐鎮副駕駛座,命令駕駛兵立刻驅車前往加油站。戴著防毒面罩、能見度恐怕還不到擋風玻璃的駕駛兵斗膽問說,可否將防毒面罩卸下?而我們英明神武、一夫當關、神威蓋世的連長,不愧為置生死於度外的志願役革命軍人,扳起臉孔連聲痛幹:「誰說拿下來?我有說可以拿下來麼?」一路就這麼拍著駕駛兵後腦杓一邊臭罵著。坐在後頭的Ch.J隔著玻璃看著連長一路臭幹駕駛兵。也許真是這連長命不該絕,一路庇祐這一卡車的兵,還真的平安開到加油站。當然後來Ch.J問起那個駕駛兵到底是怎麼開車的,他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知道......憑感覺開吧。」

  不久的將來,Ch.J將被分派到恆春去。那裡雖比北部溫暖些,但是別忘了現在是冬天,再暖也好不到哪去。據Ch.J的說法,那個營區對外交通相當不便,幾乎唯一的離營方式就是集體對特定公司包遊覽車。若是不依此辦法私自包車離去,恐會遭到當地居民包圍。但如果有錢如我的大學好同學兼系籃好隊友、現為3C賣場櫃哥RB者,想要搭小黃離開營區,恐怕不準備一張少棒隊是不夠的。

  讓我們誠心祝福Ch.J,將來的軍旅生活,一切順遂。


PS.哦,當然逃兵這個說法是為了讓這篇文章更聳動而胡雛亂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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